玉酱离开月面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伏虎】粗粝阳光(5)

虎杖悠仁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这座城市进入了时有时无的雨季,雨不大,带着湿润的风,但似乎是昭示了春天的到来。在此之前整整十八个月没有下雨。淅淅沥沥地,把人们顺着狂风飞舞的幻梦砸落了地,兴许是温度实在太合宜,伏黑惠在这座城市长大,几乎头一回见到城市里人人都清醒着,孩童在雨里跳出水花,早已年久失修的水管缝隙里生长出橙色的植物*,公墓里的亡灵也因为睽违已久的雨而复苏,借墓边生发的杂草去汲取人间的水。虎杖悠仁是不忍心将那些草拔掉的,他坚信那些杂草是像喇叭花一样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倾听这一端的媒介。

  伏黑惠举着伞,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答应虎杖放他出来,最后还因为自己不放心跟了出来。

  罢了,就当是给虎杖的生日礼物吧。

  三月份啊。好时节。伏黑惠抬头从透明的伞面望出去,他不记得他生日的具体日期,当时很小的时候他还有家人时好像也过过生日,现在也只记得是在没有雪的十二月。反正也没人在意,无所谓,进军部后他从来不过生日。

  “爷爷。”虎杖悠仁牵住了伏黑惠的衣摆扯了一下,伏黑惠猛地回神低头看向跪在潮湿泥土上定定盯着面前坟茔的虎杖,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现在很想敲虎杖一暴栗。

  ……这小孩儿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差点让他以为自己何德何能被虎杖突然强行升了两个辈分。

  也不是很想叫虎杖惠。

  再说按五条部长那个玩笑的说法,怎么也该是这小孩儿改叫伏黑悠仁才对吧。

  竟然很认真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伏黑惠把这归结为是自己太久没出军部被闲出病了。

  “跟您说,我找到了一位很好很厉害的老师,嗨,我现在可是在用军部的拳击室练格斗哦。您放心吧,不用记挂我,有伏黑先生在——啊,就是那位很好很厉害的老师……”虎杖唧唧呱呱跟虚拟爷爷唠了十分钟,伏黑不讲话,只是站在虎杖身后,不时把伞往前倾些,虎杖的肩背和头发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几乎一滴水也没沾到。

  伏黑的发尾却正在往地上砸着水珠,贴近脖颈的碎发沾湿了立起的军装外套后领,有些凉。

  他虽然对这种程度的潮湿和凉意没什么意见,但对虎杖一真的聊起来就忘记有人在等这件事有一点不耐烦,他偏过脸去啧了一下舌,声音很小。

  “啊!对不起伏黑先生,等久了吗?”还是被虎杖察觉了吗?伏黑自觉自己已经很收敛克制了,本身如果之后没有别的安排他也不会不耐烦,那毕竟是虎杖唯一的亲人,他不是不会共情。

  伏黑又有些没道理的想,虽然没告诉虎杖,但正因为会共情所以才会希望别人对自己有共情吧。他摇摇头,示意时间没耽搁多少。只是对虎杖说他还有一件别的事。虎杖把裤腿上压上去的泥土拍掉,不问是什么事,只是和伏黑惠并肩一起沉默着被伏黑带着走。

  虎杖粉色的头发最近长长不少,搭在后颈毛毛喇喇的,伏黑瞟了一眼,感觉很好揪。

  可能在他没提防的时候雨水泡了他的脑子,伏黑惠真的伸手拽了一下虎杖颈后的碎发。

  “嘶…!”虎杖连忙背手去护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偏抬起脸疑惑地看了一眼伏黑惠。

  伏黑惠左手撑伞右手插在军装口袋里,面不改色地和虎杖对视,虎杖扭回了头。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身高差摆在那里,虎杖没看见伏黑的耳垂。伏黑想,或许是时候去做个体检了,人的脑子往往是坏的不甚明显的,手不听脑子调遣就是预兆之一,像夏油部长,说得好好的下次再不给五条部长超份额的糖,但真到了那个下次夏油部长甚至会把属于他本人的那份配额给五条部长。

  “诶。”虎杖跟着伏黑的脚步停下,这一方墓碑在比较偏的地方,周遭很安静,很适合睡觉。

  墓碑上没有照片和生卒年月,单一个名字——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伏黑津美纪。”

  亲人吗?

  “她死于新历二十七年那场改造人动乱。”十年前。在虎杖悠仁还才四五岁的时候,虎杖摸摸后脖颈,那时的事他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他知道面对逝者和其尚在世的亲人时他应该保持安静,一如刚才他和爷爷讲话时伏黑先生所做的那样。

  “她是我的姐姐,是一名医生。她治病救人,不问所得。”然后伏黑惠就再没讲过话,他只是沉静肃穆地站在墓碑前,像一棵树,一棵树。

  虎杖悠仁仰头看伏黑惠,伏黑先生的脸部线条和虎杖是完全不一样的,是基于年龄差和阅历的果断锋利。伏黑先生蜡在原地,脊梁挺直,一棵扎根在影子里的树。虎杖眼眶猛地一酸。

  他突然理解了伏黑先生有时看着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光,津美纪姐姐治病救人、不问出身不计所得,却或许死得连完整的身体都没有。凭什么呢?好人却得不到好报。虎杖思考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他想伏黑先生连影子里都透出来的悲戚、想自己选择留在军部的理由、倒塌的房屋、灰蓝色头发的可以轻而易举把人杀死的改造人还有伏黑先生断掉的三根肋骨。

  透过他的理想与信念伏黑先生看见了谁,扎根在影子里的树最想要向着什么开枝散叶。

  伏黑惠脚下的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融化,雨也停了。他恍惚了一下侧头发现虎杖不见了,四处张望才看见虎杖从山坡下跑上来,喘都不喘一下,头发间藏着枯黄的一丝杂草,手里捧着一束不知从哪里来的野花。花小而碎,白黄相间星星点点,发着光一样。

  如今这样野生的花不好找,鬼知道虎杖从哪个角落摘出来的,他轻手轻脚放在津美纪墓前,向她鞠了一躬。转回头看向伏黑先生时虎杖笑得像雨后初霁的太阳。伏黑少有的被感染到,他抬手把虎杖头发里的杂草捋掉,扬了扬嘴角。把虎杖悠仁惊艳得不轻。

  伏黑惠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虎杖头发的手感是真的很好。

  真的会笑啊。

  虎杖晕晕乎乎地伏黑说带他去哪儿就嗯嗯两声跟在伏黑身后像条小尾巴一样走,他脑内反反复复重放伏黑先生那难得一见的笑,很浅很淡,但确实是笑。

  三月里湿润的风带不起沙尘,带起少年一颗鲜活热忱的心和粉色的发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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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色植物这个有化用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的比喻。

值此白色情人节之际我更新啦!!!之前一个月因为上学(其实是谈恋爱了所以周末的时间都在陪对象)所以没有更新真的很不好意思,还会有人看这个吗我不知道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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